已走很远,但没有忘记为什么出发
文/朱亮
认识胡强已三十年了。那是年少逐梦的时候,我们在夏日的湿热里脱光了膀子彻夜画着“黑乎乎”的素描。
后来上学各奔东西,胡强学成回家乡做了教员,而我则流落外乡,一年年回乡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见面聊天也越来越少,间或在家乡的聚会,不断知道他结婚和生子,始终没变的是每次都可以在他的家里看到满满的画作,他几乎画遍了大别山下淮河沿岸那座小城的角角落落。
再后来,我飘忽到北京,突然有一天在北京五四大街一号中国美术馆的展墙上,胡强的一幅小画豁然在目,那是描写我熟识的家乡景致《水上人家》,展览由中国油画学会主办。在中国美术馆的展览自小我都是带着朝拜的尊崇之心去看的,入选之不易,甚至是中国画家一辈子的梦想。而蛰居在中原腹地小城的胡强居然做到了,这既是他个人的坚持,也是他天分地吸收家乡水土滋养的结果。
2012年9月,胡强进入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首届“写意精神”油画高研班,谈到彼时的状态,他说“眼界大开,突然有点晕了、乱了、画不好了,面对画布无所适从,甚至有点恐惧害怕,每天都是画上去刮下来,两个月来几乎没有一张画像样。”这种感受可能是每一个刚来北京的从艺者都有的经历。几乎每天都有展览开幕的北京让艺术家们可以承载梦想,同时也可以给自己吹响追名逐利的序曲,眼花缭乱必然带来找不到自己的恐惧。
但是显然,胡强又一次天分地吸收了北京的给养,很快在几乎遍布全国的体验中打开了心灵的又一扇窗户,从尊重自然到尊重自我,恰如西方绘画的表现主义方式,当笔端的色彩进入画面的时候,他完成了从眼观到灵魂的释放。
高研班的群体创作状态对胡强的影响不言而喻。但艺术家属于自己的创作终究是要选择面对孤寂的,热闹只能作为一种交流之需。回到自己画室的胡强很快进入到自己的思考之中,一批在室内完成的创作一幅接一幅地诞生,以系列《逝去的风景》为代表,胡强的绘画从写生的宣泄进入到理性的构建。
后现代艺术的潮流始终贯穿着艺术家对人类现状与未来的“理性”批评态度,这在当代艺术的繁荣中依然是一种主要的支撑。看似疯狂的形式表面下,冷静的构筑将艺术作品的欣赏带入深层的思考。自《逝去的风景》创作,胡强开始将自己的艺术创作驶入另一种境界,这是一个敏感画家的时代自觉。
而胡强选择将风景作为创作的主要题材又是源自于中国画家内心深居的传统。
大凡以风景作为题材进行创作的中国画家几乎都有一种中国传统水墨的“山水”情结。西方艺术中的“风景画”原本对应的也是中国传统艺术中的“山水画”,但中国传统山水绘画的创作者力求营造的是以“我”为中心的理想世界,而西方风景画家则站在“他者”的位置极力审视周围的一切,这便是“天人合一”与“物我两分”的区别。中国的风景画家大都从“物我两分”进入“天人合一”,胡强则从“物我两分”进入“天人合一”,再进入“物我两分”的境界,貌似回到起点,但其实却是一大跨越。这便是我们从他《逝去的风景》系列中所能够读出的内容。
艺术创作的进步绝非是技巧不断取得娴熟,而在于是否能够回到升华之后的起点。
胡强再一次做到了,这也正是我们这一代绘画者在不惑之年还应该立志而为的事情。
2017年3月8日